「漾漾、生日快樂!」
 
  以清亮精神嗓音對我道出祝福的喵喵衝入房裡,後頭還跟了一大串火星人粽子,湧入的大隊人馬瞬間讓原本侷促的空間更顯擁擠,在鬧騰騰的歡樂氛圍中,我的目光很快被那抹奇異的五彩給攫住。搶在那隻雞點燃手中的大龍炮前,我很用力地咳了下,並在成功吸引眾人注意力後開口。
 
  「咳咳!那個、謝謝大家今天特地撥空幫我慶生,還有……如果可以的話,麻煩請大家把危險物品收起來,畢竟我們是在醫療班的病房裏面。」
 
  是的,我、褚冥漾、今天剛滿十八歲。在據說相當重要的成年生日這一天,頭部纏著一圈圈厚厚的紗布,躺在潔白的病床上接受火星人們圍觀。
 
  「漾──放心吧,這個一點也不危險,還可以幫小弟你去去霉運!」五色雞頭揮舞手中的打火機叫嚷著,而後被千冬歲一把搶過。「你也太遜了,不良少年。這種落伍的爆竹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跟我放在外頭預備、雪野家代代相傳的虹音花火根本就沒得比!」
 
  原來你也有帶來嗎?你們這些傢伙到底有多想炸死我啊啊啊──
 
  開打的野禽和紅袍很快就被請出病房,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掛著溫笑的歐蘿妲便湊了過來。「生日快樂啊,漾漾。是說你的運氣也太不好了,害得我們原本計畫好的慶生會都泡湯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下次我會注意的。」其實受傷真的非我所願啊,有誰知道生日前一天出的驅逐任務最後竟然會觸動遺蹟裡的大封印,在我手忙腳亂地封印失敗後接著又被魔獸追殺一整天,整場鬧劇直到來監視任務的巡司發現並通報公會支援後才宣告結束……只不過那時我已經快去掉半條命了。
 
  連生日都可以搞成災難的就只有我了吧。
 
  您能與毀滅一個城池的傳說之獸纏鬥、並把牠引到無人的岩漠中,這已經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了,請對自己有自信一點吧。
 
  似水的溫柔女聲在我腦中響起,我把右手搭上鑲在黑鐲的幻武寶石,輕輕地撫觸著。
 
  謝謝妳,米納斯。
 
  「唉呀、不用道歉啦,漾漾。歐蘿妲閣下的意思應該是不希望你硬撐吧,即使是出任務,但適時地判斷狀況請求支援也是很重要的喔。」總是笑臉迎人的雷多穿過人群擠到我旁邊,也不管我是不是病人就一把勾住我脖子。「不過真的好可惜喔,本來想抓你去體驗一下水妖精的成年儀式說,畢竟一輩子只有一次嘛。」
 
  「我可以問一下那個成年儀式是怎麼進行的嗎?」為什麼我總覺得那不是什麼好東西……
 
  「水妖精的成人儀式是在聖地進行。以水鏡持有者唱頌祝福之詩作為開場,接受儀式者在神殿經過清淨之泉的洗禮後,必須跳下聖地的瀑布,藉此昭示自己的勇氣與水之眷顧。」
 
  聽完雅多語氣平淡的說明後,我的臉不由得掉下三條黑線。靠……旁邊站好啦這是哪個星球的成年禮?要是我當真跳下去的話絕對會啊啊啊地被沖到海角天涯去好嗎?還是你們這些傢伙為了貪圖方便想把我的生日和忌日合併一起辦一辦?
 
  正暗自哀傷之際,周遭無視於我意願的火星人們已經在這個話題聊開了,而且每個都像在夜市叫賣的一樣對我鼓吹著自家好。
 
  「漾漾,來翼族參加儀式啦,你絕對會愛上從五千公尺上自由落體的快感的!」黑袍娃娃臉露出天真表情說著讓人驚恐的邀請。「巨太神的試煉我覺得比較適合漾漾喔,你說對不對呢?」班長也掛起了讓人無法拒絕的笑容開始推銷。沒給我回答的時間,熱血開始沸騰的莉莉亞也跳過來宣戰。「褚冥漾,是男人就過來參加奇歐妖精的燃日之禮,我們來比比誰能先通過熾火的考驗!」
 
  我還火盃的考驗咧……這部作品叫特殊傳說啊,麻煩大小姐妳不要跑錯棚。
 
  看著那些巴不得把我捆一捆去體驗族內成年禮的朋友們,我突然深深慶幸自己是紮著繃帶的病患了,畢竟在一天內輪番水淹火烤被進擊巨人追殺的酷刑誰想體驗?我還想肢體完好的壽終正寢謝謝。
 
  門板的敲擊聲讓房內的熱絡討論稍稍停頓,片刻後推著放有十六吋大蛋糕推車的尼羅走了進來,同時間每個人都像約好了般開始唱起生日快樂歌,歡樂溫馨的氣氛擴散在整個房內……當然,也深深地烙進了我的心中。
 
  「謝謝大家……真的、很謝謝你們。」對那些紛紛道上祝福的朋友們,我能回應的唯有發自內心的深深感謝……能夠進到Atlantis學院、進而認識大家,真的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一件事了。
 
  「漾--快點把願望許一許吹蠟燭。」那隻打架結束的雞不知何時跑到我的身邊催促著,兩隻獸化的手磨爪霍霍,一副恨不得把蛋糕劈成兩半的猴急樣,黑蛇小妹妹聞言也開始鼓譟起來:「漾漾快點快點!許願吃蛋糕!」

  
  「好啦好啦,麻煩你們把爪子和牙齒收起來。」
 
  不給想頂嘴的五色雞機會,我馬上湊近蛋糕雙手合十,病房內的光線也靈異似地配合著昏暗下來。「第一、希望我認識的人們都可以過得幸福快樂。」啊、安地爾例外。
 
  「第二個願望、希望我可以平安順利地從學校畢業。」才說完,病房裡便響起一陣哄笑。可惡我就是怕死在校園的某個角落啦,你們一點都不懂得地球人的辛酸。
 
  「第三個願望不可以說出來喔,要在心中默許才會實現。」喵喵以可愛的聲調提醒著,我點點頭閉上眼睛,虔誠地在心中祈求。
 
  希望可以一直陪伴在颯彌亞身邊。
 
  與學長壽命不同的我不奢求永恆,但至少在被允許的時間中能夠靜靜相伴,一起共享生命中的快樂歡笑、撫慰彼此的寂寞悲傷。
 
  睜開眼睛,在大家盈滿笑意的目光下我吹滅了金紅色的燭火,當燈光亮起的瞬間又是響亮的掌聲。「漾漾剛剛的表情好專注喔,你的願望絕對會實現的。」「沒錯沒錯,漾漾可是有讓意念成真的力量呢!」
 
  「嗯、謝謝大家。」我環顧為我送上祝福的人們,展開了真心的笑容。
 
  「褚先生,請用這把刀子切蛋糕吧。」尼羅打開手上的黑色絨布,裡頭包著一把鑲有水藍寶石的華麗短刀……我說尼羅你該不會把伯爵家的骨董挖出來給我切蛋糕吧? 
 
  
  取過有點重量的短刃,我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偏轉目光,越過人群可以看見窗邊的角落坐著宛如孤僻老人的學長,那個在喵喵來之前就先發了一頓脾氣的混血精靈與我視線相觸後隨即移開。
 
  好啦,我知道你很氣我受傷的事,可是沒必要連過來跟我說句祝福都不肯嘛!學長小氣鬼!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分神,夏碎學長拍拍我的肩膀靠過來悄聲說著:「別在意,冰炎他只是患了婚前憂鬱症罷了。」語畢換來學長的殺人目光。
 
  「啊?」我聽不懂夏碎學長話中的意思,但其他那些耳朵拉得長長的火星人似乎是理解了,房中四處都是吃吃的竊笑,為了避免開始變臉的學長把醫療班給拆了,我開口輕聲喚他:「學長,過來這裡好不好?我們一起切蛋糕嘛。」
 
  「……你自己切。」冷哼了聲,學長站起身作勢離開。「你們慢慢玩吧,我先走了。」
 
  「啊、學……」「那就這樣吧,冰炎你慢走。」搶在我挽留學長之前,夏碎學長先插了嘴,他背過學長朝著我眨了眨眼,而後坐上了床沿,輕輕握住我持刀的手,順便攬過我的腰讓貼近的身軀更加緊密。「褚你現在受了傷,拿刀子的時候要小心點喔,我陪你一起切吧。」
 
  「藥師寺夏碎!」伴隨著暴怒的低吼,學長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圍觀的人群像被摩西分開的紅海般迅速閃到兩旁,然後我狠狠地跌進了熟悉的冷涼胸膛中。
 
  「學長你小心點啦。」我還握著刀子耶……抬起頭才想抗議幾句,然而在與學長眼神相觸後卻甚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比平日更加深沉的紅眸寫滿我無法解讀的情緒,這樣的學長讓我有些陌生、隱隱地感到心慌……如果那時我可以猜中他內心的想法,大概、不,絕對會拼死從醫療班逃逸,然後躲到妖師本家一輩子都不出門。

  
  只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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